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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 泽东讲究吃吗?

 讲究。讲究吃辣椒。他说能吃辣的人革命强。辣椒不要油炸,要整地千炕,讲究吃个纯味。

 但是,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讲究吃红烧和活鲤鱼。

 泽东一生没有吃过任何补品。如果一定说吃过,那就是红烧

 我讲过,打沙家店战役,泽东三天两夜不出屋,不上,不合眼。歼灭钟松的36师,俘敌6千余人。战斗结束后,泽东对我说:“银桥,你想想办法,帮我搞碗红烧来好不好?要肥点的。

 我说:“扛了这么大的胜仗,吃碗红烧还不应该吗?我马上去。

 泽东疲倦地摇摇头:“不是那个意思。这段时间用脑子大多,你给我吃点肥对我脑子有好处。”

 我搞来一碗红烧泽东先用鼻子深深地香气。两眼一眯。轻轻叹口气:“啊,真香哪。“他抓起筷子,三下五除二,转眼就吃了个碗底朝天。

 他放下碗,发现我目瞪口呆立在旁边。忽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,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有点馋了…打胜仗了,我的要求不过分吧?”

 我眼圈一下子红了。俘敌6千余人,他只要求一碗红烧!我用力摇头:“不高,主席要求的大少了,太低了。”

 “不低了。战士们冲锋陷阵也没吃上红烧,只能杀马吃马呢。”

 从那天起,我知道泽东爱吃红烧,吃红烧是为了补脑子。每逢大战或者他连续写作几昼夜,我一定要千方百计替他搞一碗红烧来。

 可是,临近年底断了粮,连续两个月天天吃黑豆,吃得入账肚,没完没了地放。偏偏这段时间泽东工作繁忙。完全不按照大自然的一天办事。以“泽东的一天”为主,隔那么三五天就要搞一次72小时的“工作的一天”除指挥全国各战区的作战外.还写了《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》、《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》等大量文章。看着他经常以手加额用力,听着他吃过黑豆后一声接一声放;我心里急得火烧火燎。可是,粮食都没有一粒,又伦到哪里去找这碗红烧?总不能偷老乡的猪崽子吧?

 谢天谢地,贺龙从河东给泽东捎来一块腊。不好红烧,炒一小碟也可以吃了补补脑啊。

 腊端上桌,泽东叫撤走。他说:“你们想叫我吃得好一些,可是我怎能吃得下去呢?”

 “这是为了工作,为了补脑,可不是为了享受!”我叫起来。

 “脑子是要补,可是也要讲条件。条件不同补的方法也不同。银桥啊,你给我梳梳头吧。”泽东朝椅背上一靠。闭上了眼。我替他梳头,他给我讲黑豆的营养价值,什么蛋白质足够脑子使用的。又讲梳头的好处,什么促进头部血猾环,把有限的营养首先足大脑。他不讲还好,他讲着讲着我就掉泪了。那块腊以后再没有人动,谁也不肯吃。一直保存到新年前,用它款待了由华东赶来开会的陈毅司令员。;

 来到西柏坡后,条件好了。泽东指挥三大战役,那是多少个不眠的夜夜啊!我担心他身体垮了,同志们商量着怎样保证好主席的饮食。可是。泽东把我叫去了。他说:“不要忙,你弄了我也顾不上吃。你只要隔三夭给我吃一顿红烧,我肯定能打败蒋介石。”我照他说的话办了。

 他果然彻底打败了蒋介石!

 现在人们干点事,签个协议也罢,盖好一所房子也罢,完成生产任务也昙,总要大吃大喝一番。可有成绩了!泽东呢?指挥三大战役,指挥大军过江,缔造中华人民共和国,他建树了丰功伟绩之后,只要求一碗红烧

 进城后,泽东仍然保持这个习惯。一切山珍海味他都不追求。尤其厌烦宴会。对于接待外宾他也作过指示:“不能总是山珍海味,既浪费又不实惠。”他曾对我说:“我们活在这个世界,不是为了吃世界,是为了改造世界。这才是人,人跟其他动物就有这个区别。”

 保健医生徐涛多次劝泽东注意营养,改变饮食习惯。多吃点好东西。泽东每次都摇头。他的固执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。他的道理又是轻易不好反驳的。他有三句话给我印象很深。

 一次。他用竹筷子敲敲碗里的二米饭望着徐涛说:“全国农民要是都能吃上我这样的饭,那就很不错了,你就可以来跟我提你那些建议了。”

 另一次,他皱着眉头朝喋喋不休的徐涛挥手:“你不要说了。我是农民的儿子,自小过的就是农民的生活,我习惯了,你不要勉强我改变,不要勉强么!

 .还有一次,他用讥嘲的眼光斜看徐涛:“就你懂得饮食科学?你到我这个年纪未必有我这个身体,我看小地主就比大资本家活得长。接着把脸转向我,话仍是说给徐涛听:“医生的话,不可不听,也不可全听。不听要吃亏,全听呢?我也要完蛋!

 记得一次,泽东又是连续工作几十小时。睡觉起来后,我提醒:“主席,你已经两三天没吃一顿正经饭了。”

 “是吗?”泽东喝着茶,眨一眨眼。“嗯。有些饿的感觉了。好吧,我吃一顿饭吧。”

 “徐医生早定好了食谱,就是没机会做…”

 “我不要他的食谱。你给我搞一碗红烧来吧。”

 “可是…””

 “你去吧。”泽东将大手由里向外一拂,便低头抓笔说:“弄好了叫我。

 我悄悄退下,准备去伙房作持。恰好江青从她房间里出来。手里拿着一本书。在院子里踱步、她向我作个手势。我忙过去。

 “主席要吃饭了吗?’、江青小声间。

 我点头:“想吃了。他要红烧。”

 “不要弄,吃什么东西不比红烧好?又不是没有。弄些或者鱼都是可以的么,都比那个红烧强么。”江青望着我。眼里多少有些不满的神色,”几天了。主席没正顿吃饭,昨天吃的什么?”

 “昨天…就让我搞过两茶缸麦片粥。

 “前天呢严

 “小张说他给主席煮过一茶缸挂面…”你们就是不办事!看我什么时候把你们那个电炉子和茶缸扔到外边去!”江青生气了。她指着我说:“你去厨房。要他们照医生定的食谱做。徐医生说了,他定一个礼拜的食谱你们连三次都不能保证。”

 “主席说不要么,他点名要红烧

 “不要罗嗦了。红烧不要弄。什么好东西?土包子呢。改不了的农民习气。”

 我不好再言声。转战陕北时,江青就说过泽东“上”为此惹得泽东发脾气。我们卫士组归江青管,我只能照她说的办。何况,我也希望泽东多吃点好东西。

 开饭了。我叫来泽东,自己侍立一旁。

 泽东边看一张报纸边在椅子上坐下。他吃饭历来手不释卷。也没看桌面便伸手从老位置准确地摸到竹筷子,在桌面上轻轻跨一下,然后朝碗里伸。我心里有些嘀咕.但是看到江青从桌子对面夹起一块鱼放到泽东碗里,我又多少放下一些心。一切有江青兜着呢。

 “嗯?”泽东忽然将报纸拿开些,伸头扫视桌面:“红烧呢?”

 我只管站着,目不斜视,也不作声。·

 “红烧呢?”泽东目光转向我。不作声已经不行了。我不敢看江青,更不能说江青,但我盼望听到她的声音。我有意咽口唾,这样就拖了三秒钟,给江青时间。但她仍然没做声。于是,我喃喃道:“没,没弄。”

 “为什么没搞?”泽东生气了,声音很大:“待了的事情为什么不办?”

 我垂下头,无言以对。我仍然不能去看江青,看一眼就等于转移予盾。但我仍抱着一线希望等待江青解围。

 江青始终沉默。

 “说话呀,待了的事情为什么不办?”泽东发脾气了:“我只要求一碗红烧,过分了吗?”

 我终于明白,江青躲开了,丢下我一个人了。失望、委屈、怨瞒一下子涌上心来,又不能说,大颗大颗的泪珠便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下来。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流泪,下决心啥也不说了。

 泽东是见不得泪的。我一哭,他立刻显出不安,喃喃着:“算了算了,以后注意么,待了的事儿…你也不要哭么,我要吃饭了呢…

 泽东简单吃几口便放了筷子。他起身离开时,朝我说了一句:“你跟我来。

 “说说吧,是怎么回事?”泽东一进卧室便向。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七八成了,我的泪水和江青的始终沉默便是一种说明。但是,泽东一定要让我说出为什么?

 “你全明白了,为什么还要我说?我的泪水又了。

 “我要你自己说。泽东有些烦躁“你说么,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。你听话不听话?说。说仔细。”

 于是,我讲了事情的全部经过。

 “这就对了么。你不哭了,这就好。心里有不痛快就要找人吐,吐出来就痛快了,不吐你就还要眼泪。”泽东把我说得又舒服又不好意思。我咧咧嘴,样子大概介于哭笑之间。泽东却忽然沉下脸,用温怒的声音断然道:“不错。说对了,我就是土包子!我是农民的儿子,农民的生活习!她是洋包子,吃不到一起就分开。今后她吃她的,我吃我的。我的事不要她管,就这样定了。”

 大凡泽东讲话,说了就要算数,其他人是不能不照办的。除非他自己又说了否定过去的话。大事小事。“待了就要办”.“不办就要追究”他说:“不能开这个头。

 那以后,泽东和江青分开吃了。即使在一个饭桌上。也各是各的饭,各是各的菜。泽东从未动一筷子江青的菜,江青仍时时尝几片泽东的菜。泽东喜食辣。不辣不成菜。他说能吃辣椒的人革命强。所以江青总要夹几片泽东的菜辣辣嘴。

 除红烧外,泽东也爱吃鲤鱼。在陕北住杨家沟时。贺龙托人给泽东送来几尾鲤鱼。恰好江青去河东接李纳回来,用看李纳的阿姨就是后来成为我子的韩桂馨。

 记得伙房周师傅作了两条鲤鱼,江青考虑泽东天夭吃黑豆。用脑又多:很缺营养,就把一条大的给泽东吃,她和李钠吃那条小鱼。

 当时,我侍立泽东身边,韩桂馨照顾李钠。李钠一直随韩阿姨吃大食堂。天天顿顿是煮黑豆。看见鱼自然很馋。江青给她夹一口,将筷子倒过来又给阿姨夹一口。阿姨不吃,李钠不答应。阿姨只好跟李钠一起吃。江青就用筷子一人了口地给她们俩分光了那条鱼。、我看到阿姨眼里含了泪。那时还是很有革命情谊的。

 泽东并不给我夹鱼;他独自一边看文件,一边想事情,一边吃鱼和黑豆。我也并没想吃那条鱼。

 可是,泽东站起来了,指指盘子:“银桥,吃掉它。

 “我。我不吃…”

 “我没有病,那一面还没动过么。”

 “不是那个意思。留着主席晚上吃…”

 “不要剩,我不吃剩鱼。”泽东说罢便走了。

 江青匆匆吃掉碗里的黑豆,招呼阿姨和李钠都走了。他们有意留下我一个人,免得不自在。

 那条鱼,泽东只吃了一面,另一面的丝毫没动。那半条鱼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香的半条鱼。泽东不是不吃剩鱼,此前此后我都见过他吃剩鱼。他就是为了叫我吃,因为那段时间生活太苦了。

 泽东吃饭历来不讲究,饭菜掉在桌子上拾起来就放进嘴里。他用过的碗不去找到一粒剩饭,他在青少年时,曾有意吃冷饭、剩饭、馊饭,以野蛮其体魄,为将来以经受艰苦生活的考验作准备。但是,在吃鱼的问题上他却“震惊中外”地讲究一番。

 1948年底,米高扬代表苏共中央和斯大林秘密来到西柏坡,住在西柏坡后沟。中共五大常委泽东、朱德、刘少奇、周恩来、任粥时与米高扬多次会谈二据说斯大林想劝阻我们过江。说你们要是过江,美国肯定会出兵干预。会谈都是在泽东的房间里。泽东历来是自有主张,不肯听命于任何人。他的选择与决心早有历史事实摆在那里。我要讲的是生活。

 米高扬一行在西柏坡住了一星期左右。记得在一起喝过两次酒。苏联人带来许多罐头食品,还有酒,拿出来自然洋气花哨。米高扬穿的也好,大衣皮帽子威风得很。中国共产的五大常委都穿着没棱没角的;棉军衣。泽东的衣服上还有补丁。西柏坡能有什么高级食品?无非是自己养的和漳沱河里的鱼。用鲜鱼做了红烧鱼,溜鱼片。当时苏联人带来一名翻译,我们有两名翻译。师哲是工作翻译,岸英是生活翻译。苏联人是很能喝酒的,米高扬用玻璃杯喝汾酒像喝凉水一样。中国的五大常委,泽东沾酒脸就红,朱德喉炎不能喝,任粥时高血更不能喝。刘少奇只能用小盅喝一点白酒,周恩来算中国人里能喝酒的了,却哪里敢比米高扬用大玻璃杯子咕咯咕哆地灌?饭桌子上气氛很愉快。但我相信,以泽东那强烈的民族自尊心,就是喝酒他也不愿意看到苏联人大出风头。他很快便招呼盛饭,吃饭了。

 米高扬说:“谁都说中国的饭菜好吃,我们就是不会做。将来中国革命胜利了,我们要派人来学习中国的菜肴,增加西餐的花样。

 泽东笑道:“我相信,一个中药,一个中国菜,这将是中国对世界的两大贡献。”

 可是,一位苏联客人的叉子举在红烧鱼的上方问:“这鱼新鲜吗?是活鱼吗?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将叉入嘴里。

 泽东随意望他一眼,没有说什么。但是,一年后他出访莫斯科,向随行的中餐厨丽严格下令:“你们只能给我做活鱼吃,他们要是送来死鱼,就给他们扔回去。”

 果然,苏联人送鱼来了,是特别警卫队的一名上校带人送来。是死鱼。厨师尊照泽东的命令“扔回去”.拒绝接收,特别警卫队的上校慌了;语言又不通,忙找来翻译。这才明白泽东只要活鱼不收死鱼。

 “我们马上这一条活鱼来。”上校向客人保证。

 于是,克里姆林宫里大小人物都知道:泽东吃鱼很讲究,不是活鲤鱼他不吃。  m.6N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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